第八章 不信玉歷的惡報

第四節 徐升菴記玉歷地獄各案十則

一、詐財害命、活見地獄

江西人吳湛七,以做生意為業。個性貪心詭詐,暗昧閃爍,居心難測。

每年,他都到各婦人家的內室去蒐購所織的布,載到山東省賣。

賣布之時,都用一塊質地十分精美的布做樣品,以吸引買者的注意。可是,買到的卻是劣等的貨色。布已賣完,而樣品仍在。他替換的技巧十分高明。

有位西洋貨商派一位同行的朋友來買布,被湛七所耍弄,買了劣等的回去。貨商大罵其友,他的朋友很生氣地說:

「就是你親自去,也不免會受騙!」

貨商說:

「那有此道理?假如這次去買不到真貨的話,我絕不會再來見你。」

第二天,貨商親自去。從湛七的貨倉中,一找就找到那一束樣品布,並且蹲坐在布上。湛七急壞了,心生一計:

趁個空檔,湛七從小路溜了出去,再穿戴得衣冠楚楚地從大門進入。面對貨商一笑,並且深深一鞠躬,好像老朋友一般。

貨商不得已,只好起身彎腰回禮,趕快又回去蹲好。而一時之間也記不起那人就是湛七!

就在這個空檔裡,湛七已暗中派人換去後面的布了。貨商也未發覺,算好錢,挾起布,匆匆地趕回家。

見到朋友,驕傲地展示給他看。朋友取出布,仔細地查看,原來還是非常粗劣污朽,單薄不堪的布。拿出上次買回的布一比,沒什麼兩樣。

朋友回過來譏笑他說:

「你親自去買,又怎麼樣?......」

貨商買回劣布已是一肚子氣,又遭朋友譏笑;更想到以前說過的大話,心中羞憤莫名,就上吊自殺了。

湛七的陰謀詭詐、唯利是圖,由此可見一斑。

到了天啟年間,在旅途上得了重病,躺在旅舍裡。時常見到鬼卒來驅迫他去受刑。受盡各種刑獄,所以時常發出猛厲的哀號聲,日夜不絕。

曾經躺在床席上大叫:

「救我啊!救我啊!要綁我上火床了啊!」

旁觀的人手足無措。

一會兒,又叫他的兒子:

「快用水澆我,燙死了!」

他的兒子不得已,只好用水噴他。過了很久,才鬆了一口氣說:

「好了!不用了!」

翻過背部一看,紅紅的一片片,像剛烙過的一般,一條條地腫起來。

不久,又大叫說:

「老天啊!怎麼用鉤子鉤我的背來秤我啊!」

眾人更覺得怪異,只能任他叫號。過好一會兒,才說:

「還好放我下來了!」

轉過背脊來看,紅腫寸許,好像被鉤子鉤過一般。

過了一會兒大叫:「口渴!」

兒子端湯藥來不喝;端茶水來也不喝:

「我不是要喝這些!」

問:

「你想要喝什麼?」

「我想喝屋外陰溝裡的臭水!」

他的兒子拒絕,他就拍打著床舖,大罵:「太不孝了。」

有輕薄的人開玩笑地取陰溝水進來,即狂喜,張喉一飲而光:

「太美,太香了!」

就如此折磨了好幾天才死。死時遍體焦爛,不停地叫著諸地獄痛苦毒形的情形,真是如同活地獄一般。



二、僧家不弘法,得陰疽而亡

弘治年間,龔宏在兗州當知府,最為相信玉歷。

在府內,有一座東嶽廟,一向非常靈驗。每到夜間,可以聽到鞭子抽打的聲音。

有一天,龔宏清晨前往拜謁,可是寂靜無聲。左右的人說:

「很虔誠地利用半夜時去,一定可以聞見。」

龔宏照他們的話做,大門一打開,就在廟內隱約見到鬼卒燒紅了火炭,在烙一位和尚的背。

請問鬼卒:

「此是何人?」

「此人是某寺廟的僧人。由於將所募化來的金錢,拿去喝酒、吃肉、行淫、賭博,不用來修建寺院,所以受此刑罰。」

龔宏派人暗中去偵察,此僧人果然在背部長陰疽而亡。

三、精熟大悲咒,令轉世忘咒再受刑

吳縣戴舉人某某,平日造孽甚多;但是禮拜 觀音大士非常虔誠。每天不斷地持誦大悲咒。

一日,生病死去數日。有位鄰居也約在同時死去,不久又再活過來。

述陰司的話說:

「我的壽命本已該絕,因為三天前,曾勸一對夫婦完好如初,所以增延壽命十二年。」

又說:

「曾在陰間見到戴舉人身上戴著夾腳和頸子的刑具。一大堆男女向他質問冤情,罪惡無數。

陰間的官吏責備說:

『以你所犯的淫惡來看,應當受油鍋地獄的刑苦!』

即是時,一鬼卒扛來一座油鍋,用猛火煎沸後,將戴舉人趕下鍋去。

戴舉人惶恐異常,無計可施,只有口誦大悲咒。

咒一念動,忽然殿宇搖動,油鍋解散,地上化出白蓮。

冥司立起,告訴訴冤的鬼魂說:

『他有此咒語真言,還有什麼地獄可以拘禁得了他?放他投生去吧!』

冤鬼們堅定地執住不放。

冥司說:

『嘉興吳某,行惡多端,最近為了祈求生子,做了一些善事,就讓他去吳家投胎,等他在世間享受榮華,轉了一轉,忘記大悲咒後,就可以處置他了。』

我這次活過來,想到嘉興的吳家看看,是否得子。」

後來到嘉興探望,吳家果生一子。

四、收賄誤判害命,轉世驢子受報

有進士蔣某,擔任山東省分守道(註)的職務。

一日,有兄弟二人爭祖產訴訟。哥哥送來賄金二百兩,要求判他勝訴;弟弟送來賄金三百兩,要求判他勝訴。

蔣某全部收下,因為弟弟多送了一百兩,於是判弟弟勝訴得到祖產,哥哥氣鬱成疾,就死了。

不久,蔣某也病死。鄉里中有某紳士,死後三天,又活過來。

派人請蔣某的兒子來,告訴他說:

「我到陰司後,見到令尊,將變成驢子,託生在某人家。」

蔣某的兒子不相信。

紳士說:

「令尊在山東當官時,由於接受賄賂,冤枉判人敗訴。賄賂的錢是派你家佣人某某經手的,你若不相信,可以去問佣人。」

一問,果然如此。

紳士又說:

「令尊託我傳話給你:一定要將賄賂的錢退還。同時要為令尊印送玉歷鈔傳至寶書,以脫其罪。」

蔣某的兒子聽後,即照著父親的交待去做,並前往買回驢子,寄養在揚州的放生菴中。雇請了二個僕人照料、飼養。經過了三年,驢子才死。

註:分守道:道,是古代的行政區劃單位。漢代時是指少數民族聚居的新設縣。唐貞觀初,分全國為十道。開元年間,增為十五道。唐代的道是監察區,略相當於漢代的州,現在的省。明、清時的道,是在省、府之間所設置的監察區。

各道設有道員,守道為布政使(如今之民政廳長兼財政廳長)督察府、州、縣的錢穀,財務的事。

分寸道,可能是守道的屬員,祈高明之士補充之。

五、誤離婚姻,轉生為豬

山陰縣平湖地方有位邵某,是康熙丁卯年的舉人。

曾經接受二百金,而離間劉、陸兩姓的婚姻,以致令劉女含冤上吊自殺。陸家之子斷絕後代。

邵某死後,兒子、妻子同時夢見他來訴苦說:

「我為了劉、陸一案,削盡人間的祿位、壽命,還無法謝罪。現在投生在某屠夫家為豬。豬共五隻,其中有一隻半身白色的就是我了。」

次日,他的兒子前往探訪,豬的形色與夢中所述相符。於是出錢買來養在寺廟裡。

有一位知其事的老婦人,洩漏了此事的內情,以致觀看的人如山如海。有人竟叫豬說:

「邵舉人!」



六、阻人向善、貧極成狗

亳州有位蘇成的人,字蘭亭,個性頑固狡猾,而多才幹謀略。

平生無惡不作,只要見人在引述善言或善良的行跡,必定批評人家是虛偽的。見到有人在修持善功、善果,則譏笑,排斥他;或從旁加以阻撓。

到了三十一歲,貧窮如洗,而且身子一天天縮小,只能在村莊中撿人家丟棄的食物來吃。最後愈長愈尖,竟像小狗一般。身上的毛愈長愈長,只有手腳的形狀不變。

過了一年,就死了。

七、違逆天理、生變為牛

莫治書,個性乖逆暴戾,所作所為都是違逆天理的事。

到了四十多歲,偶然得到中風癱瘓的病。躺在床上數十年,小便、大便滿身皆是,臭穢不堪。

有一天,叫他的兒子拿幾束草來,馬上關閉門窗,不讓別人進入。他的兒子聽到門內有吃草的聲音,略略打開門來看,發現父親已變成牛身了。

八、詐人田產、搜牛還債

吳興地方有位王某,個性勇猛強悍暴虐。常常使用詭詐的計謀,將別人的田契,連哄帶騙的弄到手,而只交給田價半數的錢,就靠著田契在身,管理經營起來。所欠的錢,則一拖再拖,能騙多久就騙多久。

至於向他借的錢,則本利全還了,還將借據扣留著不還,索求額外的錢。

大家都畏懼他勇武有力,不敢同他爭。

有一天,突然死去,同一時間,鄰居生了一頭牛。牛主人來看時,小牛竟忽然發出人話說:

「我是王某,陰司因我曾欺騙你的田價,罰我投生為牛來還你的債,快叫我兒子來,令他奉還!」

牛主人十分驚異,去請他兒子來。王某的兒子來後,高聲地問說:

「會說話的牛在那?」

小牛好像很慚愧似地,埋頭不應。王某的兒子誤以為牛主人故意毀謗父親,揮拳要打。

小牛於是又開口說:

「你不要逞強,陰司規定的報應非常嚴格。」

接著一一將所欠某人的田債清楚地說出來;還有某人的契約未還人,藏在那一個盒子、抽屜裡交待清楚。

「你一定要一件件為我辦清楚,不可以再佔人的便宜,以脫去我的罪。」

說完大聲痛哭:

「我在陰司,受的苦刑十分悽慘,現在又變為牛,叫我如何見人?」

因此以頭撞欄柱而死。

九、墮胎死命

元秀家財富有,約有四十萬兩銀子。妻子生四個兒子。其餘小老婆所生的,不論是男,是女,一律埋掉。

一日,夢中見好幾十個人,大聲吼著追殺他:

「殺死這個殺人賊!」

元秀大驚醒過來,兩手兩腳已變為牛蹄。輾轉在床上,大叫三天,斷頭而死。

後來,四個兒子都犯刑,家財被官府沒收。



十、受賄冤殺囚命,子孫得貧賤報

江陰縣俞生,才名遠播。

乾隆年間,參加鄉試考舉人。文章尚未完稿,就捲起用具要出場,臉色非常慘白沮喪。

旁邊的考生一再地問他是何故,才回答說:

「先父當官半輩子,才解官回家。在臨終時,叫我們兄弟四人到身邊,哭泣地囑咐說:

『我平生所為並無昧著良心的事,只是擔任某縣令時,曾接受二千金的賄賂,冤殺了二個囚犯。

昨日到陰司對案子,於法理上言,應當絕後代。由於祖先曾經有拯救溺水之人的功德,能留下一子,單傳五代,但都得貧賤終身。

我地獄的苦刑已不能免,倘若子孫還妄想功名,只會增加我的罪,大不孝。』

說完就死了。

後來兄弟們相繼死亡,只留下我。我上二次參加鄉試,都莫名其妙弄髒了試卷。

昨晚三更,突然見先父揭開號舍(註)的布廉,責備我說:

『你不能積德,上達上天,為何背叛我的遺囑,以致令我到處奔走,且重又獲罪。』

說完用手上的刑具擊滅火燭。

我名落孫山不值得遺憾,所遺憾的是令先父含恨拘禁在陰間。

我將入山出家,學習目連救拔母親的孝行。」

聽到的人,個個都驚異得吐舌不已。同一號舍中一考生陳扶青,且作「歸山詩」贈送他。

註:號舍:科舉時代,秀才參加鄉試考舉人,考場名叫貢院。貢院分三部份:第一部份首為鼓樓,中為頭門、儀門,都是過道。門後各有院落。儀門後的龍門,有並排三座車,為貢院最重要的大門。龍門後有大廣場,中有三層樓建築物的明遠樓,是監考瞭望的地方。從頭門到明遠樓前後廣場的東西兩旁叫東文場、西文場。是考生寫作、食宿的房間,名叫號舍。大的省有七八千間至上萬間;小省也有四、五千間。每人一間,是臨時搭蓆棚應用的,考完就拆掉了。考生赴考時要攜帶文具、衣被、炊具、食物、雜物到貢院,經搜撿、點卷後進入號舍,即封號門。三天考畢出場。考生有死亡的,隨時經高牆吊出院外。古人有詩形容考場之辛苦云:

三場辛苦磨成鬼;
兩字功名誤煞人。